24魔党馀生????倪匡 发表于:魔党馀生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穆秀珍神气十足地站在一块大黑板面前,手中拿着一根教鞭,她指着黑板,对坐在她面前的几十个听众道:“你们看到没有,要循着这个角度打过去才可能将木瓶全部击中,这是打保龄球的秘诀,当然,虽然掌握了秘诀,还是要不断练习才行的!” 穆秀珍由于得到了一个体育会主办的全市保龄球赛冠军,是以在一个星期天的公众活动中,她被邀演讲保龄球的打法。 星期天的公众活动是多姿多采的,包括许多公开的演讲,展览会等等,是本市市民文化生活的一部份,通常是在市立体育馆或文化馆内进行的。当穆秀珍讲完了之后,听众散去,她和主持人握过了手,也离开了她那间演讲室,向外走去。 那一条宽阔的走廊中,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,那是每一个演讲室中的演讲者所发出来的声音,穆秀珍慢慢地走过去。 她一面走,一面留意着演讲室外的牌子。 一间演讲室外挂着“唐宋银钞之研究”,另一间则挂着“汉小说与神话之关系”等等,穆秀珍对这些全是不感兴趣的。 可是,她却在第三间演讲室前站定了身子。 那间演讲室的门口,挂着的牌子上,清清楚楚地写着演讲题,乃是:“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获致最大的财富”。而演讲人则是“包发达博士”。 穆秀珍一看到这个讲题,和这个演讲人的姓名,忍不住笑了起来,跟在她后面的文化馆职员也笑了起来,道:“穆小姐,这是不是很有趣?” “你们怎么会安排这样的演讲会的?”穆秀珍问。 “这不是我们安排的,”那职员大摇其头,“这是那位包博士自己租了演讲室来演讲的,那是文化馆的收入一部份,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做的。” 穆秀珍笑道:“那倒不错,我相信听的人一定十分多了,也得去听听!”她一面说,一面推开了门,向内走了进去。 只见演讲室中的人不少,大约有了七八成,演讲人还没有来,只有一个人在接待,有人进来,便道:“请坐,请坐!” 等到人快坐满了,才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礼服,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,戴着早已不流行的“单片眼镜”,一本正经地上了讲台。 一看到那人的这种样子,穆秀珍又忍不住想笑了出来,那位包博士在讲台上,干咳了几声,开始了他的演讲道:“各位,世界上的财富,实在太多了,但是最简单获致财富的法子,便是设法去寻获以前被人发现,但却又被人遗忘了的财富!” 他神气十足地瞪着听众,然后加强语气,大声道:“我的意思,就是去寻宝,自古以来,不如有多少宝藏被埋没着,最著名的,自熊是所罗门王宝藏了,本人费了数十年心血,研究古今中外,各种宝藏的地点,绘制成了各种各样的地图——” 包博士的助手,立即拿过了一只箱去,在讲台上打了开来,箱子中全是胶袋,胶袋中看来全是地图,包博士指着箱子,道:“这里面,有几百份地图,其中有西班牙珠宝船沉没的地点,有希特勒藏宝的详细指示,有隆美尔所掠夺的稀世名画的收藏处,有印度土王的宝库,也有柯克船长的藏宝岛,有成吉思汗的大宝库,每份只售一百元,随便各位选择!” 包博士讲到这里,穆秀珍已然“哈哈”大笑了起来,听众之中,和穆秀珍一样大笑的人也不少,但也有很多人拥了上去,向包博士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。 更有好几个人,已经出钱在买地图了,有的还一本正经地在问包博士,究竟是西班牙海盗的宝藏多,还是印地安帝国的全金太阳神镜值钱。 这当然是一个低级无聊的骗局,但任何骗局,俱是以人的贪念为前题,如果人没有贪念,又怎么会上当?是以穆秀珍也没有对包博士的骗局进行干涉,她感到让这些贪心的人,吃一点亏,也是应该的,是以她笑着,走出了演讲室。 她回到了家中,当她向木兰花讲到这件事的时候,她仍然在不断地笑着,可是木兰花却像是一点也不觉得什么好笑。 等到穆秀珍讲完,木兰花才道:“秀珍,那位包博士,倒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博士,你似乎不应将他嘲笑得太过份了!” 穆秀珍呆了一呆,然后笑得更有趣了,她一面笑,一面道:“货真价实的博士?一个博士的名字叫包发达,哈哈,太可笑了。” 木兰花微笑着,道:“那是翻译者的自作聪明,他是埃及人,叫做菲得烈.鲍,到本市来演讲,取了一个中国化而又谐音的名字,就译成了包发达了。” 穆秀珍好奇地睁大了眼晴,道:“兰花姐,你认识他?如果他是博士,他为什么要一百元一份,在兜售他的假地图?” “你有没有买一份来看看?” “当然没有,你以为我那么傻么?” “秀珍,你既然没有看到他兜售的地图,你怎知他所卖的地图是假的?”木兰花顿了一顿,又道:“你不是太武断了么?” 穆秀珍不服气地叫了起来,道:“不是假的,是真的么?” “是真的——至少,那的确是包博士根据一切他所能搜集得到的史料,所作出的结论,相信世界上没有比他所出售的更正确的藏宝图了!” 这一切,实在是穆秀珍做梦也想不到的。 她仍然不服气,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木兰花道:“我刚接到了一封信,是埃及开罗大学的一位教授寄给我的,这位教授是中国人,和我是认识的,他的信中,提及了这位包博士。” “哦,”穆秀珍忙问:“他怎么说?” “你自己去看好了。”木兰花在咖啡几的下层,取出了一封信来。穆秀珍连忙抽出了信纸。 那封信,几乎就是为了包博士前来本市而写给木兰花的,在开始的时候,照例有几句问候的话,以后,就全是和包博士有关的事了。 信上提到包博士的时候,这样写着:“……有一个奇人,快要到你们的城市来了,你们的城市,是他远东旅行的第一站,他还要去很多地方,这个我称之为奇人的人,是菲德烈.鲍博士,曾经是开罗大学历史系的副主任,是著名的古代史教授,曾和我同事过数年之久。 “他为了到远东来,特地改了一个中国名字,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俗人的手笔,替他改了一个,名字叫“包发达”,当真可发一噱。 “这位博士,我之所以称他为奇人,倒并不是没有理由的,他的最大嗜好,便是研究各种各样宝藏的所在地,或是古代沉船的记录,这方面的资料之丰富,可以说没有任何人及得上他,而他也是真正致力在做着这件事的,他曾穷三十余年的精力,绘制了数百张各种时代不同的藏宝地图,他曾旅行西方,去兜售这种时代不同的藏宝地圆。 “当然,根据他的地图,不一定能够找得到宝藏的,但是,他的地图却绝不是凭空虚构的,而且,每一份地图,都附有详细的说明,可是令得他失望的是,他旅行的结果,竟没有一个人去购买他的地图。 “他将这种情形,归咎于西方人的太重视现实和缺乏想像力,是以他决定到东方来,他动身之前,曾和我们这样说,这便是我写信给你的原因,因为他表示得很悲观,他说,他研究了数十年,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,他实在不想在这个缺乏想像力的世界上生活下去了。他讲这话的时候,十分认真,所以,我想他在碰壁之余,可能会起厌世之念的。 “我知道你对各种古怪的事都很有兴趣的,我向他提起过你,但是他为了自尊,当然不好意居凭那朋友的情面,硬要你购买一些地图的,但是你不妨装着对地图有兴趣,向他购买几份,请相信我,这都是极有价值的考证,是他一生心血之所聚。而且,包博士的言谈,极其丰富,他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……” 穆秀珍迅速地看完了信,抬起头来。 木兰花问道:“你看到了,当时的情形怎样?可有人去买他的地图么?” “我没看到人买,但是看到好多人围着他。” “当时你的心中怎么想。” “我想,那是一个十分无聊的骗局。” “唉,”木兰花叹了一口气,“这也是难怪你的,如果我不是接到了这个老朋友的信,我也一定以为这是无聊的骗局了。我真不明白,如果他对于宝藏有着切实的考据,他应该可以找到人和他合作的,难道世人真的那样昧于冒险精神么?” “兰花姐,你不该说世人没有冒险精神的,你想,若是有一个人,拿着一张地图,告诉你什么地方可能有藏金,要你投资,你肯不肯?” 木兰花没有回答,她站了起来,来回踱了几步,才道:“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这位包博士,你打电话去各大酒店查问一下,他住在什么地方。” “好的。”穆秀珍也给木兰花的话引得兴趣大生。 她开始打电话,木兰花坐着翻阅当天的报纸。 十分钟之后,穆秀珍放下了电话,道:“兰花姐,他住在金都酒店,七楼,七一七号房,只有他一个人,他的助手多半是临时雇用的。” “金都酒店!”木兰花皱了皱眉,“这勉强可以算是第二流的酒店,由此可知他的经济情形,一定不是怎么良好了。” “恐怕是的,你想,花一百元买一份这样的地图——” “你先打电话和他联络一下,告诉他半小时内,我们去拜访他,你不必说我们知道他,只说……我们是他演讲的听众就可以了。” 穆秀珍又拿了电话,接通了金都酒店,她对接线生道:“麻烦你,接七一七号房,包博士,包发达博士的电话。” 可是,她得到的回答,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,她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男人声音,道:“小姐,刚才也是你来电话查问包博士的,是不?” 穆秀珍十分不愉快,道:“是我?又怎么,请你替我接通他的房间,我要找他听电话!” 那男人又问道:“小姐,你和包博士是什么关系?” 穆秀珍大怒,道:“你又是什么人?为什么诸多查问?我是他的朋友,朋友,朋友,你们听到了没有?快替我将电话接过去!” 出乎穆秀珍的意料之外,电话那边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来:“秀珍,你是秀珍,是不是,你难道听不出我是什么人么?” “哈!你是高翔?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 穆秀珍转过头来,道:“兰花姐,太奇怪了,我打电话到金都去,却是高翔来听电话。” 木兰花一怔道:“糟糕,包博士出事了?” 穆秀珍也是一呆,忙道:“高翔,可是包博士出事了?” “是啊,他死了。”高翔回答着。 高翔的回答十分大声,连木兰花都听到了。 “告诉高翔,我们立刻来。” “高翔,你等着我们,我们立刻就到!” ※※※ 二十分钟之后,她们赶到了金都酒店。 她们来到酒店门口的时候,恰好看到黑箱车停在酒店的门口,两个人抬着一个担架,走了出来,从担架的白布下,发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味。 酒店的门口,有两个警员守着。 那两个警员一看到木兰花,立时道:“高主任在死者房中,请两位立即就去。”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,立时上了电梯,等到走出电梯的时候,七楼的走廊中全是水,还有几个消防人员,正在做善后的工作。 七一七的房门大开着,等到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来到房门口的时候,只见高翔正在房中。房中显然才被一场烈火焚烧过,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焦黑的和湿淋淋的。 高翔从地上拾起了几个烧剩的纸角,正在研究着。 木兰花踏进了房间,道:“他是烧死的?” 高翔道:“是的,侍者一直听得他在房中怪笑,在嚷叫着世人全当他是骗子,侍者也不以为意,因为他来了两天,行动一直很古怪,他曾要把一份据说可以找到西班牙著名海盗的藏宝图,送给酒店,当作一星期的租金,当然为酒店所拒绝,直到他的房间中,有浓烟冒了出来,侍者才拍门,可是无人应门,等到消防人员破门而入时,已经是这样子了。” 木兰花四面看了一下道:“什么也没剩下?” “全烧光了,你找的是什么?” “他随身所带的那几百份地图。” “当然全烧去了,他可能就是用那几百份地图,淋上了汽油来燃烧的,兰花,那些地图是他用来行骗的道具,你问来作甚?” “高翔,别太轻率地对事情作论断。” 高翔呆了一呆,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这里任何人都可以证明他是一个骗子,他见人就兜售他的藏宝图,可是他却穷得几乎连房租也付不出。” 木兰花叹了一声,道:“请你看这封信。” 高翔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,便看完这封信了,他呆了半晌,道:“你们来迟了,照这样说来,他下午的演讲会,一定一份地图也不曾卖出去了?” “是的,所以他感到绝望,我猜想他本来倒不一定是想自杀的,他只是感到伤心,所以一怒之下,就把所有地图,全都烧掉——”木兰花深吸了一口气,“但是当他看到数十年的心血,无人赏识,不得不烧毁之际,他情绪激动了起来,就自己也扑到了火中,唉,我们是来迟了。” 高翔摇头道:“兰花,这不是世人的过错,如果没有特别的介绍,他的地图,当然是一份也卖不出去,谁肯相信?” “我们不妨找找看,可能他会将一两份他认为特别精彩的留下来的。”木兰花建议着。 他们三人一齐在房中寻找着,但是却一无所获,酒店的柜面,又没有他存放的东西,也就是说,他一生的心血,全都付之一炬了! 他们唏嘘了半晌,便分了手,木兰花一直闷闷不乐,回到了家中之后,也是好半天不讲话,穆秀珍足足打了三十分钟电话,将事情的始末,全讲给云四风听。 云四风在电话中大叫“可惜”,道:“如果下午我和你在一起,那我一定会和他交谈,说不定我会向他买一张地图的。” 穆秀珍呸了一声,道:“你别说风凉话了!” 木兰花则一直不出声,穆秀珍竭力想逗她讲话,但是她始终不出声,最后,好不容易等她开了口,她却道:“包博士应该将他认为最精彩的一份留下来的。” “为什么?反正没有人信他!” “那位教授向他提到过我,他应该相信我会信他。” 穆秀珍耸了耸肩,她觉得木兰花有点不可理喻。 可是,到了第二天的下午,她就差点改变了看法,她对木兰花又佩服之极了,第二天的下午,她们接到了一叠极厚的挂号邮件。 当那封牛皮纸袋的挂号邮件一送到木兰花手中的时候,木兰花便叫了起来,道:“秀珍,我没有料错,那是包博士给我的。” 穆秀珍还在不信,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木兰花已撕开了信封,自信封中抽出一只胶袋,和一张信纸来,那种胶袋,穆秀珍一看就认了出来。木兰花将胶袋放在一边,先去读那封信,信是用一种颤抖的笔迹的英文写的,可见写信人当时的心情之坏。 那封信是这样的:“木兰花小姐,我从陈教授处听到你的名字,并且知道了你是一个值得敬仰的人,本来我是应当来拜访你的,但是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失败,当我的两次演讲会都彻底失败之后,我已经完全绝望了,若是我来拜访你而又失败的话,那我一定会发狂——那比死亡更可怖。 “当你展读这封信时,世界上可能已没有了我这个人,也没有了我数十年来研究成功的心血,但是其中的一份地图,是我自己认为可靠程度最高的,我交给你。有关这份藏宝的一切资料,全在那胶袋之内。 “我只希望你能够组织一个寻宝队,如果有所发现,百分之三十,自然依例归当地政府所有,其余就全是你的,而据我的估计,那地方是一个地下的藏宝城,你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。而我,则不需要什么,我是要一座世界上最豪华的坟,同时,在墓碑上,要刻上我的名字,并且说明我从事的工作,让那些我向他们兜售过地图而他们将我当作骗子的人,后悔一生! “请接受我的请求,请相信我。” 信末,则是菲德烈.鲍的签名。 木兰花看完了信,穆秀珍站在木兰花的身后,也将信看完了,她忙道:“兰花姐,快拆开那胶袋看看,他留给我们的是什么。” 木兰花伸手按在胶袋之上,神情十分严肃,道:“秀珍,在我们拆开胶袋之前,我们先要决定,是不是相信他的话。” 穆秀珍道:“当然相信。” 木兰花又问道:“那我们是不是到他地图所载的地方去寻找他所说的宝藏。” 穆秀珍呆了一呆,道:“你说呢?” 木兰花道:“我说去!” 她的话十分之坚决,她这种坚决的态度,可能是由于她终于未能及时挽救包博士的生命,因而感到应该对包博士有所补救而引起的。 “你去,我当然也去。” “那么,通知云四风来,要组织一个寻宝队,需要大量的金钱,没有他的资助是不行的,同时,通知高翔也来参加!” 穆秀珍连忙分头去打电话。 而木兰花居然有那么好的耐心,她的手一直按在那胶袋上,而不将之拆了开来,穆秀珍急得团团乱转,可是也只好等着,直到高翔和云四风两人,全都赶到,并且看到了那封信,木兰花才像是在举行什么宗教仪式似的,将胶袋拆了开来。 胶袋之中是一份地图,穆秀珍立时将地图打了开来。 地图是手绘的;在地图上写的字,一望而知,是包博士的笔迹,那是一个城市的地图,全是用深紫色的墨水画出来的。 但是在左下角,有一小块地方,却是绿色墨水画的。 除了那张地图之外,便是一叠文件,文件的大题是:“迦太基城在布匿战争后期修建南城的秘密以及南城真正用途”。 文件的内容也不十分长,而且,极具说服力。全文如下:“迦太基(CARTHAGE)本是腓尼基人之殖民地,商业异常发达,为公元三百年最富庶之地,后腓尼基人势力渐弱,迦太基乃告独立,更形繁华,古史形容迦太基遍地黄金,当时世界上的豪富,集中于迦太基,而商业势力之扩展,影响及罗马帝国的势力,双方势不相容,遂爆发了布匿战争(PUNIC WAR),这场战争,共历时一百二十余年,征战不绝,罗马人终于在公元前一百四十六年攻下迦太基城。 “迦太基城是世界上财富的集中地,当攻陷迦太基城的消息传到罗马,罗马举城若狂,以为罗马帝国从此可以获得大量财富,他们估计在迦太基城中所得的黄金,可以供罗马造一座高达四十尺的神像之用,贵族之间,甚至已因为神像的建立地点而开始争论了。 “然而,当罗马全城欢欣欲狂之际,攻入迦太基城的罗马军队,却大失所望,他们在举世闻名的财富之城中,竟找不到什么,他们只找到数量极少的黄金,从此之后,迦太基便没落了,一直到公元四三九年,才有任达尔人建国,公元六九八年,其地为阿拉伯人所焚毁,当时,离罗马人攻陷迦太基,是将近八百五十年。 “在这八百五十年中,迦太基全城财富失踪,一直是一个不可解的谜,迦太基城中的财富,几乎是当时世界上所有财富的一半,但绝未落入罗马军队的手中,事后,奉领军队攻入迦太基城的将军,都曾受到严格的审查,因为罗马方面怀疑他们吞没了财富。 “阿拉伯人之所以要焚毁迦太基城,是由于他们坚信迦太基的财富被藏起来了,他们希望大火会将隐藏的财富暴露出来,但是迦太基城整个被毁了,却没有找到丝毫财富。 “自从迦太基城被彻底焚毁之后,遗址已被沙所遮盖,连凭吊古迹也不可能了,世人一直在怀疑迦太基财富的去向,但是却没有追寻的线索。 “一直到一批迦太基有关布匿战争的记录被发现,我才找到了端倪。 “那一批记录是极其零碎的,但是在这许多记录中,却发现在布匿战争的后期,迦太基人动用了许多人力,在迦太基城的南部,修建城楼。罗马人自北攻入,修建南面的城墙,对军事方面是毫无作用的,而且其时,迦太基人的海军,几乎已全军覆灭了。研究所有的记录,修建南城,在当时一定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形下进行的,在官方的记载中,只字也未曾提及,只见于私人的记录之中。而即使是私人的记录之中,也都是词意隐晦,闪烁其词,几乎每一句话,都更像猜谜似地去猜。 “在记录中显示出,迦太基城中最好的建筑师和工程师,全集中在南城工作,还有许多熔金匠也参加了工作,是以可以估计,所有的黄金,全被熔成了整体。工作而且是日以继夜的——个著名建筑师的妻子,曾在一首小诗中抱怨她的丈夫,也有六个月未曾回家了。 “而事实上,当罗马军队攻入迦太基城之后,没有在南城发现什么。当时在迦太基城所建筑的,一定是一座地下城,专供藏全市财富之用的。那是一顶极巨大的工程,而其时,迦太基人一定已自知难以抵挡得住罗马人的进攻了! “迦太基人打不过罗马人,他们所能做的,就是将迦太基全城的财富,尽量地藏起来,不留一点给罗马人。而在亡国的怒愤心情之下,迦太基这举国一心,没有一个人暴露这个秘密,迦太基城的财富,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。在地下。 “我根据所有的资料,历七年,绘出了迦太基城可能的地图,并勾勒出了修建的地下城的轮廓。 “被埋藏在地下城中的财富,是不可估计的,谁发掘到了这批财富,谁将毫无疑问,是世界上最最富有的人了。” 他们四个人一齐读着那一段记载,等到看完之后,人人都屏住了气息,一声不出,好一会,穆秀珍才问道:“究竟有多少?” 云四风答道:“正如包博士所说,那是难以估计的,可能所有财富被发掘出来之后,其中黄金的数量之多,远在美国的诺士佛堡金库之上!” 穆秀珍的脸有点发青,道:“天啊,那实在太多了,我们该用黄金来建造包博士的坟墓!” 木兰花道:“可是首先我们得发现这一切。” “包博士说得十分清楚,那是应该可以发现的。”穆秀珍兴致勃勃地说:“我们立即就去,就我们四个人就可以够了!” 木兰花道:“我们既已决定了去,那当然是势在必行的了,但是我要先走一步,我要去研究包博士曾经研究过的资料,看看它的可靠性,你们在这里做准备工作。” 高翔等三人都点头同意。 第四天,木兰花便飞向埃及。 木兰花在开罗大学的资料室中,研究了足足两个月,穆秀珍和高翔,云四风三人,则忙于各项准备工作,包括和当地政府的接头。 迦太基的旧址,是在北非洲突尼斯共和国境内,这个国家的政府,对于寻宝一事,似乎不怎么起劲,而且他们的办事效率也很低,申请书呈到了该国的内政部,好久没有下文。后来,还是高翔想到了萨都拉,那是一位阿拉伯国家的总理,靠着他和突尼斯政府的交涉才算是批准发掘工作的进行。 当然,按照国际惯例,如果有所收获,百份之三十是归突尼斯政府所有的,而一切费用,则全归发掘者自行负责。 在三个月之后,云四风接到了木兰花的长途电话:“可以动身了,经过研究,包博士所持的论点,是极有根据的!” 而云四风订购的敏感度极高的电磁波黄金探测仪,也已经可以启运了,当然直接运到北非去,所有的应用物品,都已络续启运了。 高翔请了四个月假,和云四风,穆秀珍一起飞到开罗去,他们在开罗和木兰花会面,然后,同赴突尼斯的首都。一路上,木兰花讲着她这三个月来研究的所得,她有了新的发现。 木兰花的新发现,是包博士也曾提到过,但是却没有强调的,那便是当时迦太基城中炼金匠的动态。木兰花找到了不少典籍中,记载着迦太基城的炼金匠,几乎全部停止了他们正常的工作,而集中在南城,因此木兰花可以肯定地说,迦太基城中的黄金,一定曾被集中起来,熔铸成了什么东西。 对于木兰花的这个新发现,高翔等三人都十分兴奋。他们一行四人,在突尼斯市等候着器材,和就地购买着一些可以买得到的东西。由于他们是曾向政府公开中请发掘宝藏的,是以他们的行踪,无法保持秘密,通讯社将他们到达的消息当作花边新闻发出去,他们也就成了新闻人物。 这是使他们感到十分头痛的事,而更使他们感到头痛的是,他们的寻宝队,当然不能就靠他们四个人就能够办事的。 他们需要许多司机、厨子、杂役、泥工、推土机手等等,而当他们登报招请这些人手的时候,来应征的人之多,使得他们居住的酒店,提出严重抗议。而且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,前来应征的本地人,并不很多,而有很多白种人,其中一部份是美国大学生游客,想趁机赚些工资,好继续他们的游程,这一部份人,他们都毫不犹豫地聘用了。 但还有一些人是则显而易见是来自各地的冒险家,也有的是小型的寻宝队,但在失败之后,一直流落在突尼斯的。 更有的人,凶神恶煞,一望而知不是善类,看来可能是法国外籍兵团留下来的煞星,这些人,都给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打发走了。 在那几天乱哄哄的日子中,高翔和云四风两人,表现了他们的组织才能,他们将一切事情,处理得有条不紊,井井有理。 然后,他们只等那具黄金探测仪的运到了。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早晨,北非的秋天,干燥晴朗得使人像是处在真空地带一样,一早,木兰花,穆秀珍和云四风,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寻宝队出发了。 说寻宝队“浩浩荡荡”,那绝不过份,因为它包括七辆十轮大卡车,四辆吉普车,两架直升机,和一架双引擎四人飞机。 两架直升机由雇来的驾驶员驾驶,木兰花则驾驶那架小飞机。云四风驾驶着一辆吉普车领队,而穆秀珍则驾车殿后。 高翔比他们更早离开酒店,因为他另有任务。 高翔的任务是到机场去,今早,那具由美国订购的黄金探测仪可以运到了,这具珍贵的雷达黄金探测仪,价值七十万美金,是他们寻宝队最主要的仪器,只要是雷达波可以透射的地方,在五十公尺的距离内,它就会有极灵敏的反应,即使以美国的工业水平,目前也只有一具。 飞机在七时到逢,他们计划,高翔在收到了那具探测仪之后,再驾车找近路,他们可以在两百七十哩之外的第一站会面的。 高翔是驶着一辆吉普车直赴机场的,他到达机场的时候,是六时五十三分,当他准备和机场上人员联络之际,早已看到两个机场人员,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,高翔呆了一呆,那两个机场人员扬着手,叫道:“六七七号专机,在半小时前,失去了联络!” 高翔的心中,又惊又怒,这是意想不到的变化,如果没有那具探测仪,那么他们的工作,将遭到意料之外的困难,几乎是无法进行的! 即使可以再订购一具,但是那至少又得三个月的时间,他自己本人,就没有办法在突尼斯长期枯候下去的,而且事实上,并无这个可能,因为要制造那样一具探测仪,是极其困难的事,厂方会打乱生产的计划,这一具,也还是云四风的特别情面才生产出来的,可以说,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具了! 高翔的额上,沁出了汗珠,他急急地问道:“出了什么事?可有接到什么报告?” “没有,半小时之前,突然失去了联络,当时,飞机应该在地中海的上空,飞机在失去联络之前,曾报告有可疑的不明国籍的飞机接近它!”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他早就怕他们前来寻宝的消息公开发表之后,会引起麻烦,如今,麻烦果然来了。如果这麻烦是来自敌人的话,那么他们的敌人,一定是十分难以对付的敞人,因为敌人方面,一开始便打中了他们的要害之处。 没有了探测仪,整个寻宝工作,将陷于瘫痪! 高翔和那两个机场人员,勿匆地进了控制室。 这时候,早就应该是飞机降落的时刻了,但是飞机的影子也不见,控制室的工作人员,忙碌地和各方面进行着联络。 终于,消息来了,地中海的一队捕鱼船上,曾目击三架没有任何国家标志的飞机,逼着一架美国飞机,向西飞了出去。 那也就是说,探测仪被劫走了! 高翔深深地蹙着双眉,他第一件事所想到的是:必需和木兰花他们会合,和他们一齐商量,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。 他准备向机场当局商借一架飞机去追赶木兰花,可是他还没有开口,另一个机场人员却走了进来道:“高先生,在餐室中,有一位先生要见你。” 高翔呆了一呆,道:“我在这里,不认识什么人!” “这是他的名片,高先生,是他要我转交给你的!” 那机场人员边过了一张名片,高翔才一接过来,便呆了一呆,那张名片是银铸的,是极薄的银片,在银片上,用金丝盘铸出花巧的高体字,是一个名字,高.庞洛蒂.布卡。那像是一个意大利人的名字,而且从这张名片来看,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大亨。 高翔心中略想了一下,便道:“好,请你带我去!” 那机场人员带着高翔,来到了布置华美的机场餐室之中,直将他领到了一张桌子之前,才退了开去,高翔一手按在桌上,打量着那个人。 那人是一个至少有二百五十磅重的大胖子,他身上的一切,无不表示他是一个第一流的大富豪,他坐着,也冷冷地用眼打量着高翔。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,高翔才冷冷地道:“你找我?” “是的,请坐!”大胖子的声音,十分柔和。 “你是谁,我不认识你。” “高先生,我的名字,你听来自然感到生疏,但如果你听到了我的外号,我想你一定肯坐下来和我谈话了,我的外号,叫作胖煞神。” 高翔陡地一呆,他不由自主,在胖子的面前,坐了下来。胖子笑了起来,声音仍然是那样柔和,道:“你愿意和我谈话了?” 高翔的心中,又惊又怒,因为他眼前的这个胖子,是意大利最大犯罪组织,势力甚至一直扩展到美洲的黑手党的首领! 关于胖煞神,不论是在犯罪集团方面,或是在警界,都流传着各种传说,说他是一个神出鬼没的人物,说他的生活享受,连沙地阿刺伯王都自叹不如,他手下控制的黑手党党徒,数字最多的时候,超过一百万人,虽经警方历次扫荡,势力已大不如前,但是“黑手党”仍然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犯罪组织之一! 而如今,这样的一个人,在藉藉无名的突尼斯机场上出现,而且提名要和自己相见,他是为什么而来,实是可想而知了! 高翔尽力使自己镇定,和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冷冰冰,他道:“好的,我想,你已经成功地劫持了那架飞机,将那具探测仪弄到手了,是不是?” 胖子布卡“啊”地一声,道:“原来你已接到了消息!” 高翔先发制人,道:“如果只是这件事,我想没有好谈的,这具探测仪,在启运之前,就买好保险的,它在中途被劫,只是保险公司倒霉而已,我建议你和保险公司去谈谈,他们或者会出一半的价钱,向你收买也说不定的。” 胖子笑了起来,道:“高先生,可是我却知道这具探恻仪对你们的意义,是极之重大的,你们将可藉它发现两千年之前,整个迦太基城的藏金!” 高翔并不出声,只是报以一连串的冷笑。 胖子布卡又笑了起来,道:“说来你也许不信,迦太基城的藏金,我是有权利获得的。” 高翔实在按捺不住怒意,道:“那是你的盗贼逻辑。” “不,不,绝对不,”胖子布卡一本正经地摇着手,他手上的一只极大的钻戒,发出眩目之极的光芒,“我是西西里人,但是我的祖先,却是罗马人,我的祖籍,可以追述到罗马的全盛时代,我的祖宗正是罗马征服迦太基城的大将,因为征服了迦太基,而得不到宝藏,是以才被贬谪到西西里的,我的祖先,连年征战而未曾得到的宝藏,如今由我来得到,这不是很公道么?” 高翔听到了这一篇歪理,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 “我也知道包博士其人,”布卡继续说着,“事实上我也先后组织了不少寻宝队,作过尝试的搜寻,但是却一无所获。” “当然你不会有收获的,你做将军的祖先都找不到,做盗贼的子孙,又怎会找得到?”高翔用尖酸的话去对付这胖子。 胖子布卡摇了摇头,道:“盗贼和将军,倒是没有多大分别的——但我们如今不必去讨论这种哲理上的问题,我想请问,你们这次不惜巨资组织了规模如此浩大的寻宝队,是不是一定有把握?” “这谁能肯定?”高翔反问。 “当然,谁也不能肯定,但是我对你们的行动,却十分有兴趣,我想参加股份。”胖子布卡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他的要求。 高翔冷冷地道:“我们不感兴趣。” 胖子布卡的手按在桌面上,身子向前俯来,以致他面前的那杯咖啡,也倾出了少许,他道:“你们会感到兴趣,因为我有那具探测仪,你将会和我合作。” 高翔霍地站了起来。 然而,就在他刚一站起来之际,邻桌的两个人,本来是背对看他的,这时却以极快的勋作,转过身来,他们的手中,各握了一柄枪,对准了高翔,道:“坐下来,高先生!” 高翔本来是想要扑过去的,先令胖子布卡尝一顿苦头的! 但是,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他的目的,自然无法达到了,他整了整衣领,坐了下来,道:“胖子,我们的行动,是先依照正式手续申请的,我们和突尼斯政府之间,订有合约,突尼斯政府的军警,将会保证我们工作进行的顺利的。” “我完全同意,兄弟,你一叫嚷,机场的警卫人员立时将我们带走,由于捉到了我,突尼斯的警察,将扬名国际,捉到我的那几个警员,可得到一笔一世吃着不尽的奖金,我将被引渡到意大利去,可能被判终身监禁,我全知道,兄弟!” 高翔冷笑道:“你既然知道,就该识趣些。” 胖子布卡摊开了双手,道:“可是,就算我被判终身监禁,对你来说,又有什么好处?那具探测仪,现在被藏在最妥善的地方,就算你动员集中在地中海的所有舰队,也是找不到的,没有那具探测仪,你们就没有了一切,是不是?” 高翔无话可说了! 他一上来,就想到敌人是不容易对付的,因为敌人方面掌握到了要点:他们的确是不能没有这具黄金探测仪而展开工作。 他呆了半晌,才无可奈何地问道:“你所说的一半,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 “一半,自然是所得的一半,除去了应该给突尼斯当局的百份之三十后的一半,而且,我还要参加搜寻发掘的工作。” “你?布卡先生,”高翔有点不屑地说,“搜寻发掘工作,将在沙漠中进行,这绝不是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所过得惯的日子。” “高先生,你错了,我绝不是过惯养尊处优日子的人,我虽然胖,但是我一身全是结实的肌肉,你不妨看看我的指力!” 布卡拿起了咖啡杯旁的银匙,他的两指用力,把银匙懋成两个圈儿,然后,他又用手将之拉直,才道:“你看到了没有?” 高翔再度站了起来,道:“我看到了,但是这件事,我自己却不能单独决定,我必需和其余的人去商量,然后再作打算。” “这是公平的措施,寻宝队已经向北出发了,我和我的助手,和你一起去追寻他们,你可以坐我的专机去,你意见怎样?” 高翔回过头去,向一直在他身后,用枪指住了他的那两个汉子,望了一眼,那两个汉子全是一脸精悍之色,显然全是黑手党中的高级人员。 高翔心知布卡的“邀请”,实际上就是押着他一起去见木兰花,那样,布卡的手中,不但有探测仪,而且还控制着高翔,有两张“皇牌”了。 看来,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不答应也是不行的了,而如果在见到了木兰花之后,自己这方面势力反盛,看来是很容易扭转劣势的。 是以他爽快地点了点头,道:“好。” 胖子布卡“呵呵”地笑着,站起身来,拍着高翔的肩头,道:“看来我们是可以合作的。” 当他伸手拍到第三下的时候,高翔的身子,突然迅疾无比地向旁一侧,左手一翻,向胖子的手腕,倏地疾抓了出去! 可是他的动作快,胖子的反应也绝不慢,就在他五指一紧之际,胖子却已突然缩手,身子“托”地向后跳出了一步! 真难以令人想像,他的身躯如此之胖,但是动作却何以如此之矫捷!高翔抓了一个空,他们一起笑了起来,好像是老朋友之间,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一样。 ※※※ 布卡的专机,也是一架单引擎的四人小飞机,这种小飞机的方便之处是它几乎和直升机差不多的,在一个良好的驾驶员的驾驶下,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降落,一个优秀的驾驶员,甚至表演过将飞机降落在一辆卡车的顶上!由此也可知它的灵活了。 高翔被安排在驾驶员之旁,驾驶员是那两个汉子中的一个。胖子布卡和另一名大汉,则坐在高翔的后面,当然是监视着高翔的。 飞机起飞了,驾驶员的技术是第一流的,飞机向北直飞了出去,很快地,突尼斯市便看不到了,展露在前面的,是一片沙漠。间或可以看到不少骆驼队,像甲虫一样地在沙漠中爬行着,飞机并不算飞得太高,但是从上面望下去视野已经够远的了。 一小时后,他们看到了车队。 驾驶员就无线电通讯仪递给了高翔,布卡在他的身后道:“试和车队联络,我们已发现他们了,联络上了,告诉他们,你来了!” 高翔是知道车队的无线电通话周率的,他便和车队通话,自然是十分容易的事,不到一分钟,他已听到了云四风的声音。“高翔,是你么?你在哪里!为什么坐飞机来?” “发生了意外,四风,兰花呢?” “你再向前飞去,就可以看到她了,她驾着飞机,在前面盘旋,发生了什么事,高翔,你本身没有什么意外,是不是?” “暂时没有,但是我们有了不速之客,请你和木兰花联络,叫她在车队之前停下来,同时要车队也停下,我将在车队停止行驶后降落。” 云四风呆了半晌,他显然也在高翔的吩咐中,觉出了事情的不寻常,是以他略停了一停,才道:“好的,我们准备欢迎这不速之客。” 高翔将无线电通话仪交还给了驾驶员。 飞机继续向前飞着,三分钟之后,车队已停了下来。同时,看到在前方,有一架小型飞机,也迅速地向着车队,飞了过来。 那当然是木兰花的飞机了。 两架小型飞机,几乎是同时降落的。 飞机降落之际,黄沙飞扬,几乎将机身都包住,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,向前奔来,首先从黄沙中“钻”出来的是木兰花。 接着,高翔走在前面,胖子布卡和那两个汉子,跟在后面,高翔和他们三人走得十分近,木兰花等三人一看到这等情形,便知道高翔受制了。 穆秀珍立即一跃向前,叫道:“高翔!” 高翔也连忙摇手,道:“秀珍,你放心,我本身绝无问题,但是,那架载运探测仪的飞机,却被这位黑手党的首领,胖煞神布卡劫走了!” 高翔的话十分简单,但是却不但介绍了胖子布卡的身份,而且将整件事情的经过,也已经讲完了,令得木兰花等三人,迅速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 木兰花立时蹙起了双眉,云四风“啊”地一声,穆秀珍大怒,道:“胖煞神,你想怎样?” “一半。”胖子布卡立即回答。 “不可能!”穆秀珍叫了起来。 胖子布卡耸了耸肩,不置可否,他却望向木兰花道:“这一位一定是木兰花小姐了,我在我的许多同业的口中,听到过你的大名了!” 木兰花淡然一笑,道:“布卡先生,你的大名也久仰了,你不以为你的要求,太过份一些了么?你在做没本钱的生意,你们以为我肯答应么?” 布卡道:“小姐,我也将参加工作,我对迦太基的宝藏,极有兴趣,其原因,我已然和高翔讲过了,不妨请高先生覆述一次。” 高翔气愤地将布卡的歪理,讲了一遍,木兰花大笑了起来,道:“照你这样说,迦太基人的宝藏,应该是全属于突尼斯人所有的了!” 胖子布卡沉声道:“小姐,我还确信,我掌握着不少线索,是极其宝贵的,是你所没有的,你研究宝藏的所在地,是从迦太基人的资料着手,但是我却有许多罗马人方面的资料,我有迦太基城原来正确的街道图,你可有这种资料?” “我也有一张。”木兰花冷静地回答。 “我知道,你那张是包博士所绘的,曾在开罗大学的学报上发表过,他那张有好几处错误,而我的那张则是当时的罗马将军直接绘在羊皮上的!” 木兰花沉思着,不出声。 胖子布卡又道:“而且,我还有许多资料,我们可以放在一齐研究,我们的共同目的,便是将迦太基人的宝藏,发掘出来!” 木兰花仍然不出声。 穆秀珍显然不耐烦了,若不是云四风接连不断地向她使眼色,示意她别开口,她一定骂了起来了,这时,她只是怒视着布卡。 胖子布卡又道:“自然,我是黑手党的党魁,你们若是和我合作,只怕不怎么好听,但是我可以作出一个许诺来的。” 木兰花沉声道:“什么许诺?” “在得到了宝藏之后,我得到了全部的百份之三十五之后,我将其中的大半,用来作为解散黑手党之用,那样,可以使欧洲、美洲两地的犯罪事件,每年减少百分之三十七左右!我想,这是你们所乐于听闻的一种许诺。” 穆秀珍实在忍不住了,叫道:“兰花姐,别听他的。” 木兰花却并不理会穆秀珍,只是道:“这倒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,但是你可以做得到这一点,而使你的党徒都满意么?” “哈哈,”胖子布卡笑了起来,“恕我直言,你们对迦太基城财富的认识可能不足,在布匿战争之前,罗马商人,曾到过迦太基,迦太基的富户,所有的用具,几乎全是黄金的,你们想想,再加上无数的宝石,这财富的总位,将是多少?有了钱,还有什么事办不到的。” “你舍得用那么多钱去遣散党徒么?”木兰花再问。 “小姐,你对金钱的认识,可能和我不一样。我的认识是,一个人有五百元和有一千元,大不相同,但是有五亿元,和有十亿元,那却是没有分别的,人的享受是有一个极限的,超过了那个极限,多余的金钱,便成为没有用的废物了。” 木兰花点着头——这令得穆秀珍大是生气。 接着,木兰花又道:“你凭什么使我们相信你的许诺?” 胖子布卡笑了起来,道:“那么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一定会分百分之三十五给我呢!你们大可以在得到探测仪,和在我们的合作下,寻到了宝藏之后,将我交给当地政府的,是不是?正如你们中国人所说的,我们所凭的,只是一句话!” 穆秀珍又叫道:“兰花姐!” 可是木兰花却扬起手来,阻住了她再讲下去,她道:“那么,我们需要的是真诚的合作,你们身上的一切武器,都必需放弃。” 胖子布卡立即回答,道:“这是绝不公平的,我们一定要保留武器,但是我们绝不会使用的,除非你们逼我们使用!” 他讲到这里,顿了一顿,道:“我这两位助手,他们全是欧洲最著名的神枪手,你们可以看看他们的表演,然后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!” 胖子布卡突然取出了一枚硬币来向空中抛去。 那两个人立时拔枪,“砰砰”两下枪声响起,那枚硬币在半空之中,向上连跳了两下,才落了下来,落在沙粒之上。 不必将那枚硬币拾起来,人人都可以看到,硬币上有两个枪孔,胖子布卡面有得色,穆秀珍又冷笑道:“这有什么了不起!” 木兰花却道:“好枪法,布卡先生,我们合作罢!” 她伸出手来,和布卡握了一下手。 木兰花的这个决定,是颇出人意料之外的,高翔等人都知道木兰花是一向绝不肯和歹徒妥协的,胖子布卡,可以说是歹徒之尤,木兰花居然肯和他合作,唯一的理由,便是木兰花相信这样做,可以使“黑手党”在无形之中解散,不再存在。 然而,胖子布卡的一句话,木兰花当真就相信了? 但当时,木兰花既然已答应了,他们自然也不便说什么,都和布卡握着手,只有穆秀珍,愤然转过身去,不睬布卡。 木兰花道:“好了,那具探测仪呢?” 布卡笑道:“我知道你们一定肯接受我的加入的,所以我当时的命令便是:劫持飞机,卸下探测仪,放飞机回去,将探测仪运到目的地去。” “你是说,探测仪已在前面目的地了?” “是的,木兰花小姐!” 他们又一齐笑了起来。 但是最爱笑的穆秀珍,却一点也不觉得什么可笑,她紧板着脸。木兰花下令车队继续前进,她和云四风则一齐搭飞机前往。 胖子布卡和他的两名助手,也上了飞机,等飞机升空之后,车队才继续向前移动,沙漠中行车的速度,是不可能太快的,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,车队才算到达了预定的第一站。工作人员纷纷搭起了简单的篷帐,准备在这里过夜。 穆秀珍跳下了车子,越过车队,找到了高翔,她仍然鼓着嘴,高翔笑道:“怎么样?沙漠行车的滋味不是太好,是不是?” 穆秀珍道:“我才不怕哩!” “那么,你为什么不高兴?” “兰花姐真莫名其妙了,胖子布卡这样的人,也和他谈合作,气死人了!”穆秀珍气呼呼地用脚踢地上的沙粒,大声说。 “秀珍,兰花的决定,诚然出人意料,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,你想,黑手党的势力何等大,如果通过这件事而能使之烟消云散,岂不是好?” “你们都犯了一个毛病,相信胖煞神的话!” “那是一样的,他如果反悔了,我们也可以反悔的!” “是了!”穆秀珍叫着,“那时,金子已到他的手中了!” 高翔来回踱了几步,道:“那我相信兰花一定有预防的办法的,来,我们去参加他们的晚餐,你闻闻,好香的浓汤!” 晚餐说不上丰富,但是可以使人吃得很饱,晚餐后,几个美国小伙子弹着吉他,唱着歌,燃起了筹火,有一个比较大瞻的,邀穆秀珍去跳舞,穆秀珍答应了,她立即成为所有人邀舞的对象,在荒僻的沙漠中,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。 高翔则和木兰花联络了一下,知道他们已到了目的地,探测仪已卸下,正在安装,明天车队一到,就可以正式开始工作了。 沙漠之夜是极其寂静的,而且日间炎阳高照,汗流浃背,到了晚上,却是夜凉如水,高翔在众人全进入睡乡之后才睡去。 第二天一早,车队又继续前进。 到了第二天下午,他们已看到停在沙漠中的两架飞机和两架直升机了,云四风和木兰花,正在一座如同轻炮也似的仪器旁忙碌着。 那具仪器有一根很长的管子,管子一端,是一个球形的金属微波感应器,高翔和穆秀珍两人,到了仪器之旁,察看了一下,便吩咐在附近扎营。 胖子布卡和他的两个助手,则始终站在仪器之旁,等到高翔和穆秀珍两人,安排好了事务,会合在一起之际,胖子布卡道:“我认为我们该拿出大家的地图来对一对了!” 木兰花点了点头,道:“是的,我也是这样意思。” 他们一行人,一齐走进一个很大的帐篷之中。 这时,沙漠中的风正十分劲,沙粒落在帐篷上,发出了“沙沙沙”如同大雨也似的声音来,而当木兰花进了帐篷之后,抖开了长发,许多沙粒自她的发中落了下来。 在帐篷中,有着好几具电话,和一张长案,这里是指挥部,穆秀珍先用电话和几个工作队的队长,联络了一下,吩咐他们在不同的地点,先开始发掘。 当然,这种初步的发掘,绝不是为了发掘藏金,而只是为了确定他们所在的位置。因为他们只知道如今大约是在迦太基城的遗址上。至于精确的位置他们是不知道的,那必需发掘得一点遗迹,然后再和资料相对,那样才能找到地下南城的所在地。 穆秀珍下达了命令之后,布卡已然取出了一个胶套来,他自胶套中抽出了一张残破不全的羊皮地图,摊开在桌上。 木兰花向那张地图看了一眼,便是一呆。 因为这张地图实在太详细了,上面满是黑色、蓝色或紫色的各种标志,相形之下,包博士的地图,简直只是一简单的雏形! 木兰花抬起头来,望着胖子布卡,道:“先生,有了这张地图,你自己就可以来寻找藏金的,又何必要参加我们的寻宝队呢?” 木兰花这样一问,高翔等三人,也知道这张地图的价值是非同小可的,本来,他们对于胖子布卡的加入,多少有点不乐意,但这时也另眼相看了。 胖子布卡笑了笑,道:“我有几个原因,是可以释你心中之疑的,第一,我如果出面组织寻宝队,一定无法秘密进行,但一旦公开,不但国际警方会找我的麻烦,黑手党内的人,也会因利忘义,起了争夺之念,结果变成悲剧收场的。” 木兰花点头道:“这点很合理,还有第二点原因呢?” “第二,我组织寻宝队,到什么地方去找寻像你们这样能干而勇敢的助手呢?”胖子一面说,一面向四人注视了一眼。 穆秀珍首先笑了起来,好话总是人人爱听的。 胖子布卡继续道:“第三,我知道这笔财富的数字,实在太大了,我得全部,和得三分之一,是没有分别的,因为一个人终其一生,所能享受的财富,终究是有一个限度的!” 胖子布卡的话,显然使得四个人都满意了。 穆秀珍本来是不肯和他握手的,这时却主动地伸出手去,和他握了一下,道:“好,那我们是真诚的合作,不需要尔虞我诈了。” 胖子布卡笑道:“当然是的。” 木兰花抬起头来,向他身后那两个寸步不离的保镖望了一眼,布卡“哈哈”笑着,转头道:“你们两人,自己去找地方休息吧!” 在那两个保镖走了出去之后,他们五个人便一齐研究着地图。包博士绘制的地图,虽然不够详细,但指出了南城的位置。 他们的心中,都充满了信心。 但是三天过去之后,他们的信心,便不免打了一们折扣了。沙漠中的生活是十分单调的,尤其是每天只听到掘沙机发出单调的“轧轧”声,更令人昏昏欲睡! 但是木兰花和胖子布卡两人,却与众不同,在沙中即使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,被掘了出来,他们也必然要研究上半天。 但是这种闷人的情绪,在第三天黑昏时份,在夕阳将整个沙漠变得如同黄金般灿烂的时候,却一扫而空了,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发出了欢呼声。 木兰花等人,在一接到了报告之后,立即赶到了那地点——在那地上,一架掘沙机在十二尺的沙层之下,掘出了半截断了的石柱。 那石柱十分粗大,足有一人合抱,在石柱上,还有清晰可见的浮雕,是两条巨大的蛇。木兰花在那三个月中,对于迦太基城的一切,已经研究得十分详细了,但是胖子布卡对于这座古城的一切,似乎比木兰花更熟,他一见便叫了出来:“那是市政厅的四条大柱之一!” 木兰花立时点了点头。 那是有记载可供查考的!迦太基市的中心,有一座宏伟之极的市政厅,是主持市政者的办公厅,那市政厅,有四条大石柱,四条大石柱,各自浮雕着不同的花纹,其中有一根石柱上的浮雕,便是大蛇。 这是一个令人极兴奋的发现。 发现大柱的地方,是迦太基市的中心,那么要判定当布匿战争后期兴建的南城在什么地方,实在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了。 木兰花驾驶着一辆卡车,那具黄金探测仪,就放在那辆卡车之上,而由云四风操纵着仪器,直升机吊起了巨大的探射灯。 太阳虽然已向西渐渐地沉了下去,但是在寻宝队的工作范围内,却还明亮得如同白昼一样,胖子布卡坐着他部下驾驶的车子,在前带路。 车子向南驶着,越过了两道沙岗,已驶出了十哩左右,胖子布卡停了下来,用无线电联络仪道:“应该是在这里了,仪器有什么反应没有?” 仪器没有反应。 云四风操纵下的仪器,缓缓地转动着,五十公尺之内的黄金,立时可以引起仪器的反应的,为此,所有的工作人员,一律奉命不准带任何金属。 但是仪器没有反应。 云四风采取的是,“蜜蜂回巢探索式”,但是仪器,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,那根灵敏度极高的指针,一直静止不动。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,下令工作人员休息。 胖子布卡却叫起来道:“继续!继续工作!” 木兰花沉声道:“布卡先生,下命令的是我!” 胖子布卡声势汹汹地直冲到了木兰花的前面,木兰花的态度仍然十分镇定,布卡的眼中,射出十分凶狠的神色来,望定了木兰花,道:“别忘记,我也是有份的。” 木兰花沉着地道:“不错,你是有份的,这就有必要使得所有的人通宵工作么?” “你们不干,我来,我来通宵工作!” “可以的!”木兰花立时跳下车来。 胖子布卡喘着气,他的神情,显得异常的激动,连担心的穆秀珍,也看出十分不寻常来了。他们自然和木兰花采取同一步骤,在一架直升机之后,他们一齐上了直升机,飞回营地去。 当直升机升起的时候,他们看到胖子布卡爬上了卡车。 高翔首先道:“看来他是准备连夜工作了。” 木兰花点了点头,道:“是的。” “兰花姐,为什他要连夜工作?”穆秀珍问。 “我不知道,”木兰花顿了顿,“或者,这可解释为他对宝藏的一股狂热,或者是他以为就快可以发现了,我们是不应该停手的。” 云四风沉声道:“他会不会破坏这仪器。” 直升机已飞得很高了,向下看去,所有的车子,都已撤回营地去了,只有那辆载有探测仪的卡车,还在沙漠中迅速地行驶着。 木兰花道:“有这个可能,但不会是现在,他今天晚上,是不可能有什么发现的,那么他破坏了仪器,对他来说,是没有好处的。” “为什么你肯定他不会有所发现呢?”几个人一起问。 木兰花的神情,十分严肃,她呆了好一会,才道:“我想,我们今天一开始寻找南城的方式是错误的,照我们寻找方法找下去,只怕一辈子了找不到南城的,你看,他正在照我们用过的法子找着,那他实在是白费工夫而已,不会有什么成绩的!” 木兰花的解释十分合理,高翔等三人都表示同意,而这时,营地火光已然在望了。当他们回到营地之后,由于事情已有了眉目,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兴奋,但他们实在疲倦了,是以不久,所有的人便进入了睡乡,只有木兰花还没有睡。 木兰花坐在那张长案之前,两张地图摊开在她的前面,两张地图都显示出,自市中央的市政厅起,有四条路,是通向四个方向的,其中有一条通向南。 胖子布卡的那张羊皮地图,由于残破的原故,并没有画出通向南市那条大路的尽头,但是鲍博士的那张则是有的。鲍博士占计那条街长约九哩,这并不是凭空臆测,而且根据了许多资料下的判断,而藏金的地方,应该就在街尽头。 而他们自黄昏起,正是在那个正确的地点开始寻找的,为什么竟会一点端倪也没有呢?是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呢? 木兰花手撑着头,苦苦地思索着。 但由于她实在太疲倦了,是以她不知不觉间,手撑着头,睡着了。她是被一下隆然的爆炸声,在睡梦中骤然惊醒过来的。 那如此之响的一下爆炸声,使任何人都知道,有着极不寻常的事发生了,木兰花连忙冲出了帐篷,她看到了一蓬浓烟,在南方升起! ※※※ 胖子布卡爬上了卡车,坐在探测仪之旁,他的两个助手,驾驶着卡车,沿着木兰花曾经驶过的地方,不断地兜着圈子。 但是,胖子布卡的双眼,却全然不是注意着仪器上的指针,而是望着在他头上的直升机。等到直升机渐渐远去之际,他立时拍着车顶,车子也停了下来。 布卡虽然肥,但是他的身手,却十分矫捷,他一跃下车,道:“快,快,我们的时间并不多,查博士,你来调换探测仪的金属波探测管,阿发,你尽量减低车子的吵闹声,我们退回发现石柱的地方去,再向南驶,快,快来动手!” 他一面说着,一面已然以十分熟练的手法,拆下了探测仪的一个零件来,那被称作为“查博士”的人,则上了卡车,换上了一些大同小异的零件。 在他们更换零件的把戏中,卡车驶回发现石柱的地方,那个被称作“阿发”的人,是一个一等一的驾驶能手,卡车熄了灯,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,简直像一个在沙漠上滑行的幽灵一样。等到卡车来到发现石柱的地方时,更换零件的工作也告完毕了。 那个“查博士”抬起头来,道:“首领,我直到现在,还在怀疑,我们要找的是金子,和大量的宝石,为什么你要将探测仪的探测管,换上只是对银的金属波有反应的,我们不是在找银子啊!” 胖子布卡沉声道:“你知道什么,快开动探测仪!” 查博士按下了几个掣,一直静止不动的指针,突然颤动了起来,同时,仪器中也发出轻微的“滴滴”声来,听来十分悦耳。 布卡的肥脸,因为过度的紧张,而变得十分异相,他说话的声音,也在发颤,道:“纠正方向,一直向前去,呈直线!” 查博士操纵着仪器,阿发又驾驶着车子,向前慢慢地驶了出去,他们是笔直向前驶出去的,在驶出了几哩之后,查博士抬起头来。 他以充满了惊异的声音道:“老天,根据探测仪的反应看来,我们好像是在一条银子铺成的路上行驶着一样,这正是奇迹。” “一点不是奇迹,”布卡沉声道:“在沙下二十尺深,有一条路,铺成那条路的大石块,每隔一丈,就有一道石缝之中,是灌着纯银的。” 查博士继续问道:“为什么?为行么迦太基人要这样做?首领,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,这连包博士也不知道!” 胖子布卡大为得意地“哈哈”大笑了起来,道:“那是因为他没有那张图,那张图,是我们家中世世代代相传的宝物,但直到我这一代,才被我打破了哑谜!” “哑谜是什么?”查博士再问。 “你问得太多了,博士!” 博士的面色变了一变,忙解释道:“我只不过是好奇,首领,请原谅我!” “当然我会原谅你,你们两人是我最亲近的亲信,所以我才挑选你们来参加我这项工作的,查博士,我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!” “可是,可为你为什么要参加……木兰花他们的寻宝队呢?”查博士一面注意着仪器上的指针,一面仍在不断地问着。 布卡又哈哈地笑了起来。 他为什么要参加木兰花的寻宝队,那是他周密之极的计划之中,许多细节之中,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,本来,这个环节是不在他的计划之中的。 但是,正当他要实行他的计划之际,木兰花的寻宝队消息传出,于是,木兰花的寻宝队,便自然而然,成为他计划中的一部份了。 他的计划,只有他一个人知道,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向查博士解释,是以他只是笑着,不断地笑着,直到查博士忽然叫了一声为止。 查博士突然叫道:“停了,指针不动了!” “阿发,停车!”布卡连忙命令。 卡车停了下来,查博士的脸色有点发青,道:“首领,迦太基巨量藏金,就在这里?可是么?就在我们的车子下面?” “快用经纬仪测定这里的准确位置!” 胖子布卡冰泠的声调,使得查博士镇定了些,他连忙答应了一声,从一个手提包中取出了经纬仪来,阿发帮他竖立着支架。 测定准确的经纬度,靠着精密仪器的帮助,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,二十分钟之后,查博士便从他不断地在计算着的小本子上,撕下了一张纸来:“首领,这就是了,那是——” 胖子布卡连忙道:“不必念出来,我自己会看的。” 他接过了那纸片,看了一眼,便塞进了上衣的口袋中,然后又吩咐道:“阿发,用无线电通知我早已准备好的飞机,飞到这里来。” 他下了这个命令之后,走了开去,点看了一支烟。 查博士跟在他的身后,道:“首领,你的心中,也十分紧张,是不是,你的手在抖呢!” 胖子布卡笑道:“是么?你呢?” 他伸手向查博士指了一指,就在那一指间,他手上的一枚戒指,突然发出了“拍”的一下响,那一下声响,不会比划着一支火柴更大些。 但是,随着那一下响,一枚细小的毒针,却已激射而出!那枚毒针,射透了查博士的好几层衣服,而刺入他的胸口。 查博士的身子突然一震,接着,自他的脸上,现出了极度委屈的神情来,他的身子渐渐向下软去,无声地倒在沙地上。 胖子布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,在黑暗中,烟火的光芒,已足够照亮他脸上那种凶狠的神情,他跨过查博士的尸身,向前走去。 阿发向前迎了上来,道:“波士,我已和赛尔中校取得联络了,他立刻就来,大约五十分钟就可以到达了,波士,我们发财了么?” 胖子布卡伸手拍着阿发的肩头,道:“是,我们发财了,世界上将没有人比得上我们,阿发,你可以驾驶纯金铸成的汽车!” 阿发的脸上,露出了笑容来。 然而,就在布卡第二次拍阿发的肩头之际,另一枚毒针,几乎是齐齐正正地射中了阿发颈旁的大动脉,阿发还以为那是蚊子,他甚至还举起手来,向中针的地方拍了一下,那“拍”地一下响,大概是阿发听到的最后的一下声响了! 他的身子也软倒在沙漠上。 然后,布卡忙碌了起来,他将查博士和阿发两人的尸体全都拖上了卡车,使他们两人的身子,伏在那具仪器之上。 他做完了这些,又旋开了鞋跟,取出了一只盒子来,他将盒盖打开,翻起手腕,将盒中的指针,拨在五字和六字之间。 那是五时半,他心中自己对自己说。 五时半,一下强烈的爆炸,现场的人,将会发现三具尸体,那三具尸体,将毫无疑问地被认为是布卡、阿发和查博士。 就算木兰花再聪明,只怕她也想不到这一场爆炸是怎样发生的,而当爆炸发生之时,他应该在什么地方呢?照计划,他该在直布罗陀的一个私人机场上了! 他放好了定时炸弹,又吸了几枝烟,便已隐隐听到了飞机声,他立时开亮了卡车的车头灯,指示着飞机在沙漠中降落。 飞机落定之后,他的私人驾驶员赛尔中校从那架蚊型的小飞机中,跳了出来。赛尔中校荣膺首领的私人驾驶员,还是近半年来事。 明确一点说,那是布卡的寻宝计划第一个步骤,因为赛尔的驾驶术,虽然只不过中等,但是,他的身形肥胖,却和布卡他是一样的。 赛尔向他走来,他也向赛尔去,两人见了面,赛尔一张口,刚要讲话,可是他根本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,一枚毒针已使他倒了下去。 布卡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,便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赛尔身上的衣服对调,别以为布卡会那么粗心,不记得那张写有精确经纬度那纸条忘记在衣服中。 那张字条,早已在他取出定时炸弹之际,藏入他的鞋跟之中了。将赛尔的身子,拖上车,压在定时炸弹上,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的。 然后,他进了机舱,向外面他的三个同伴挥了挥手,飞机向前冲去,向两面溅开来的沙,像是被快艇冲破的海水一样,他飞走了。 每一个营地中的人都听到了爆炸声,但是胖子布卡却没有听到,因为他已驾着性能极之优良的飞机,飞得很远很远了! ※※※ 爆炸声发生的时候,天才刚有点亮。 但是当木兰花等四人,循着浓烟,赶到爆炸的现场之际,天色却已然大明了,在阳光下,沙漠几乎是银白色的,是以殷红的血渍看来也格外夺目。 穆秀珍第一个跳出吉普车,她向前奔出了两步,一看到了眼前的倩形,便呆住了。爆炸使卡车,分成了两截,车头的部份又起火,将车子烧成了废铁。 那具仪器也整个完了,完全散了开来,三个人——其实他们看到的只是两个半人,其中一个的身子,已被炸得只剩下了一半。 胖子布卡的两个助手,有一个一只手臂完全不见了,一个的头颅被削去了大半边。但胖子布卡,却只剩下了下半身! 接着赶到的木兰花、云四风和高翔三人,也呆住了! 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场面! 高翔,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,在一呆之后,激动地走来走去,口中不断地骂着,不知该怎样才好,只有木兰花,还保持着镇定。 但是她的脸,却也苍白得可怕! 在她乍一看到眼前这种情形的时候,她的脑中,不禁响起了嗡地一声响,那一下响,好久好久,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。 她知道自己寻宝,出师未捷,只怕要夭折了! 而她是难辞其咎的! 和胖子布卡合作,是她的决定;让胖子布卡和他的助手,使用探测仪连夜工作,也是她决定的! 但是木兰花却绝不是一个做了错事之后,只会沉浸在懊丧中的人,她的脑中,立时不断地自己问自己:为什么?为什么? 这是绝不应该发生的事,为什么竟发生了? 昨夜留在这里的,一共只有三个人,而三个人竟全死了,如果说胖子布卡蓄意破坏探测仪,那么,他又得到了些什么? 木兰花的双眉,越结越紧,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,可是,原因在什么地方呢?这其中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曲折呢? 木兰花一动也不动地站立着,直到穆秀珍第三次大声地叫她:“兰花姐!”木兰花这才抬起头,向他们三人望了过去。 “兰花姐,你看到了没有?”穆秀珍气得几乎哭了出来。 “当然看到了。”木兰花镇静地回答。 “我们,我们的工作——”穆秀珍跺着脚,“兰花姐,探测仪给那贼胖子破坏了,这贼胖子,我早就知他不是什么好货色!” “可是,他自己也炸死了!”高翔插口。 “他是死有余辜!他一定是想毁去探测仪时,不小心炸伤自己的,死胖子,贼胖子!”穆秀珍甚至想去踢已然残缺不全的尸体。 “秀珍,”木兰花提高了声音,“事情绝不那么简单,胖子布卡是各种各样犯罪的全能,他会在毁去仪器的时候误炸自己么?” 穆秀珍瞪着眼,道:“那么——” 木兰花却打断了她的话,转过头向高翔,道:“只消略一用心,就可以看出那两具尸体有着不寻常的地方,高翔,你看出来了没有?” “我看出来了,这两个人,全是在死去了相当时间之后,才被炸裂身子的,这从他们的伤,血流的情形上可以看出来。” “你估计他们是死了多久才被炸的?” “我看大约三小时左右。” “兰花姐,去研究这些事干什么?”穆秀珍又不耐烦了。 木兰花叹了一声,道:“唉,秀珍,我们遭受了突如其来的变故,本来是绝无理由发生的,但是居然发生了,所以,我们一定要研究为什么会发生的,那样,我们对事情就可以有了解,也可以弄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曲折了!” 穆秀珍对于木兰花讲的,显然没有兴趣,她转过身,向一些也从营地赶了来的人咆哮着,道:“回去,回去,你们全回去,今天休息!” 那些人全都给她赶了回去,她还在不断地咕哝着:“嘎,三个人全死了,探测仪也全炸毁了,研究,研究,还研究什么!” 而那一面,木兰花的态度却是完全和穆秀珍相反的。她来回地踱着,将那两具比蛟完整的尸身翻过来察看着,又吩咐云四风将可以搜集到的仪器零件,一起收集起来。 穆秀珍本来是叉着腰,不以为然地在看着的,这时也和云四风一起找寻被炸得到处皆是的零件来,高翔则已得出了结论。 高翔抬起头来,道:“兰花,看来三个人全是中毒死的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那又谁来放炸弹呢?难道炸弹是先放定的么?” 木兰花摇着头,道:“我以为问题的症结是:为什么布卡要毁去探测仪,照说,我们的利益,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。除非——” 高翔忙问道:“除非什么?”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,道:“除非他已然发现了藏金的所在地!” “那么,他们如何会中毒而死的呢?” 木兰花并没有回答。 这实在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! 太阳渐渐升高,酷热开始了。 汗从木兰花的额上,不断地淌下来,地上的尸体,虽然盖上了厚厚的毛球,但是在烈日的蒸晒下,也开始发出难闻的气味来。 这种气味,引来了成群的沙漠中特有的大苍蝇,“嗡嗡”地直叫,不但令人心烦,而且,令得人的胸口作闷,简直要大吐特吐一场,才感到痛快。 高翔一直跟在木兰花的身边。 他看得出木兰花心中的焦急,其实,他的心中又何尝不焦急?但是他却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来,而且另一个最大的问题是:他们的工作如何进行下去呢?他只好劝道:“兰花,我们先到篷帐中去休息一回罢。” 可是木兰花却像是全然未曾听到他的话一样,仍然在灼热的沙路上,踱来踱去,高翔叹了一口气,将一顶帽子,轻轻地放在木兰花的头上。 木兰花突然抬起头来,道:“高翔,快以无线电话去通知最近的警局,要他们派人来,我们的工作,只好暂时停一下了。”木兰花一面说着,一面也掩饰不住她脸上沮丧的神情。 高翔等三人也是一样,高翔答应了一声,懒洋洋地走了开去,穆秀珍一挥手,道:“我们的工作,难道还进行得下去么?” 木兰花呆了一呆,才道:“如今下结论还太早了!” 穆秀珍还想说几句,可是她看出每个人的心情,和自己都是一样地恶劣,是以她叹了一口气,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。 木兰花又道:“四风,你搜集仪器残骸的工作,也差不多了吧,我们先回到营地中去再说,等警方人员来了之后,又要有很多麻烦了!” 云四风点了点头,将他搜集到的一大包残骸,放上了直升机,高翔已将出事的消息报告了突尼斯警局,警方的飞机已然立即出发了。 ※※※ 他们回到了营地之后,亦没有休息了多久,当太阳刚向西斜之际,当地警方的高级人员便已然到达了,一共有七名高级警官之多。 由于木兰花和国际警方也有一定的关系,而且高翔更是一个大城市的警务工作的高级负责人,是以前来调查的警官,态度十分好。 但是他们的工作十分认真,问了许多问题,并且检验着尸体,等到他们载着三具尸体离去,木兰花也从出事的地点,回到营地的时候,已然是凌晨两时了。 营地中十分寂静,但是隔老远,木兰花便可以看到,那个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帐篷,还是灯火通明的,那就是说,穆秀珍他们还未曾睡。 木兰花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。 她的脑中,可以说从来也未曾这样混乱过的。 但这时候,由于一连串意料不到的打击,而又一点头绪也摸不着,她的心中,实在是很难以形容,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才好。 她的车子才一驶进了帐篷前,穆秀珍便从帐篷中奔了出来,叫道:“兰花姐,你快来,我们有了新的发现,太不可能了!” 木兰花跳下车,走进了帐篷。 在那张长案上,放着那具探测仪的残骸,看来,高翔,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,曾经努力想将这些残骸,凑回原来的样子。 但是这种努力是完全徒然的,因为这具精密的仪器已经完全被破坏,根本没有可能恢复原状了!木兰花先喝了一杯水,才道:“什么新发现?” “兰花,”云四风先说,“在我们捡到的残骸中,当然少了不少的东西,可是也多了一件不应该多的东西出来,实在太奇怪了。” 木兰花的精神陡地一振,道:“多了什么?” “多了这个!”云四风将一个已被炸得歪曲了的金属波探测头,向木兰花递了过去,“这个不是我们原来所有的。” “你为什么如此肯定?” “我们原来的探测头,是对黄金金属波起反应的,而这个,却是对银金属器反应的,而且,兰花,你还可以看出,这个探测头,是法国利玻维父子工厂制造的,而我们的探测仪,整具都是从美国订制回来的,这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么?” 云四风一面说,木兰花一面仔细地察看着她手中的那个探测头,她不住地点着头,道:“这实在太奇怪了,这是什么意思呢?” “我想,”高翔沉声道:“这是胖子布卡加上去的。” “我们不妨如此假定,但是事情还得进一步地分析,他加上了那样的探测头之后,做什么呢?去寻找埋藏在地下的白银么?” 高翔的推测,本来是很有理的,可是给木兰花这样一反问,大家却又答不上来了。 隔了好一会,穆秀珍才道:“或许胖子布卡知道,迦太基宝藏是银而不是金!” 木兰花缓缓地摇了摇头,道:“这个可能性是极微的,那时候的人,早已知道黄金的价格,远在白银之上了,而且,金制的东西才是最流行的。” 穆秀珍摊了摊手,也说不下去了。 木兰花将手中那柚子大小的探测头,上下地抛着,在帐篷中来回踱着,她已几乎有二十四小时未曾好好休息过了。 但这时候,事情总算有了一点头绪,这令得她全然忘却了疲倦,只想在那一点点虚无难以捉摸的线索上,捉摸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来。 过了好一会,她又道:“我们不妨再假定,在我们走后,胖子布卡换上了银金属波的探测头,那么他的目的,自然在寻找白银了,是不是?” 高翔等三人,全点了点头。 “那么,”木兰花进一步问:“为什么又发生了爆炸?而且,人还是在爆炸之前,便已然中毒而死的,那又是为什么?” 帐篷中又沉默了下来。 大约过了三分钟,高翔才道:“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,我想,他们一定是已经发现了宝藏,所以才突然自相残杀起来的。” 木兰花立时道:“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很接近,我已将我的想法,对当地的警官提起过,我要他们将尸体载回之后,立时检查三个人的死亡时间,如果他们是自相残杀,那么他们死亡的时间,是应该相去不远的,因为他们全死了。” 高翔在讲出自己的意见之际,还是十分迟疑的,如今木兰花支待他的意见,这使他十分高兴,他又道:“如果是自相残杀的话,那么他们发现的是什么?” “当然是迦太基宝藏!”穆秀珍叫了起来。 “那我们还未绝望了!”高翔显得很兴奋,“但不知道宝藏包括了多少白银?唉,白银虽然也是贵重金属,但和黄金比较起来——” 他的话还未讲完,木兰花已然挥了挥手,道:“你说得不对,除非根本没有迦太基的宝藏,否则,那一定是巨额的黄金!” 高翔见木兰花说得如此之肯定,他便不再说什么。而木兰花则又打开了那两张地图,仔细地看了起来,云四风劝道:“兰花,明天再研究罢!” 木兰花却摇头道:“不,我要等无线电话,来打破我心中的疑团,在等电话期间,抽空来研究一下地图,不是好么?” 云四风道:“好,那我们一齐来研究。” 他们四个人的手指,都按在地图上,从他们昨天使用探测仪的途径开始,一直到午夜时分,仍无结果为止,他们实在发觉不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。 两小时之后,无线电话来了。 他们四个人,都可以清楚地听到无线电话中的声音:“三具尸体全是中毒死的,那是一种强烈咸性的奇毒,好像是一种毒蛇的毒液,在中毒之后。大约十秒钟,就可以致人死命。两个尸体较完整的人,一个胸口还留下了一枚毒针,他们是在爆炸前三小时中毒的,而那只剩下一半的胖子布卡,则是在爆炸前一小时左右中毒的。” 木兰花的脸上,现出了极其兴奋的神色,连声道:“谢谢你,谢谢你们提供的资料。” “兰花小姐,”那边的声音道:“你想,我们可以向世界宣布,黑手党的首领已在北非的沙漠中身亡么?我们能够这样肯定么?” “完全可以!而且,你也可以宣布我们的寻宝队工作宣告失败,我们不再继续进行寻宝的工作,我相信这个消息,一定也是新闻记者所乐知的!” “谢谢你,木兰花小姐!” “唔”地一声,无线电通讯已告一段落。 云四风,高翔,和穆秀珍三人,都睁大了眼睛,望着木兰花,他们实在无法明白木兰花的心中,究竟在想一些什么! 穆秀珍有些委屈地说道:“兰花姐,我们放弃了?” “是的,暂时放弃。” “暂时的?”高翔和云四风同声问。 “暂时的,我们要等待。” “等什么?” “等人带路。” 高翔等三人的心中,更加疑惑了,他们齐声道:“等人带路?等什么人带路啊?” 木兰花微笑了一下,道:“等胖子布卡。” 高翔等三人的面上,都现出了十分尴尬的神色来,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接口才好,因为木兰花的话,听来十足是在开玩笑! 高翔忙道:“兰花,你在打什么哑谜?” “很简单,胖子布卡没有死!” “那么,那三具尸体中,那被炸得只剩下一半的……” “那绝不是胖子布卡,而是另一个人。” “你何以如此肯定说?”云四风不免有些疑惑着。 木兰花道:“首先,这是一件不可能解释的事情。不论你循什么途径去解释,你都无法解释出他们三个人何以要一起死去,就算他们三个是同时自相残杀而死,那爆炸仍然无法解释,所以,我首先肯定,事情的本身,和我们所看到的情形,一定有着极大的距离!” 他们三人信服地点了点头。 “其次,我怀疑的事得到了证实,三个人中,两个死得早,那两个人,当然是被布卡杀死的,而布卡在杀死这两个人之后,等第三个和他身形相似的人来,然后再将第三个人杀死,他自己,就利用第三个人来的交通工具而离开去!”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,又道:“于是,在我们看来,是他们三人和探测仪一齐完蛋了,我们的工作,自然进行不下去了!” 高翔愤然说道:“而且,我们疑心不到他的身上!” “是的,隔上若干时日之后,他就可以来了!”穆秀珍也愤然地用手敲在桌上,“这贼胖子,我早知他不是好东西。” 云四风笑了一下,道:“可是,兰花,你这一切推测,也都是以他已经发现了宝藏作为基础的。难道他真的已发现宝藏了么?” 木兰花的回答,又快,又是肯定,她道:“是的。” 云四风的双眉皱一皱,道:“可以这样肯定么?” “完全可以,我更可以说,布卡掌握的资料,远在包博士的资料立上,他的祖先是征服迦太基的罗马大将这一点,我也相信,他是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来进行发掘宝藏工作的。” 穆秀珍有些不服,道:“那他为什么要加入我们?” “唉,”木兰花叹了一声,说:“我们给他利用了!” 高翔道:“我明白了,他由于身份特殊的关系,如果由他来出面组织寻宝团,那一定是未曾寻到宝藏,他便已经入狱了!” “这还只是一部份理由,他手下的党徒如此之多,若是他得了藏金,想要独享的话,那必然引起他手下的不满,而对他没有好结果的!” 木兰花略顿了一顿道:“而当他想不出办法的时候,恰好我们的寻宝团来了,于是,我们的寻宝队便成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的最完美部份了……” 穆秀珍道:“兰花姐,我还不明白!” 木兰花道:“那实在是很容易明白,他一上来,便开门见山,表明了他的身份,那他已然想“死”在这里的了。他安排的新计划是:连我们的寻宝队也失败了,而他则“死”了,这样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,以后再有人来寻宝,一定会使人将之当成傻瓜,而全然不受人注意了!” 云四风又问道:“那么,他可是凭什么得知宝藏地点的呢?” “那我不知道,而且,我们也大可以不必为这个问题多伤脑筋,我料定他在一年之内,必然组织一个小型的寻宝队重来,那时,我们要设法加入他的寻宝队了!” 高翔等三人互望着,他们全都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。 只有心急的穆秀珍,略感遗憾。 因为对她来说,若是要等上一年的话,那实在是太长久一些了! ※※※ 胖子布卡看到报纸上大字标题说他“恶贯满盈”的时候,他已在马德里的第一流大酒店的最华丽套房之中了! 报纸上不但登载看他已然“死去”的消息,而且,还登载着木兰花宣布她寻找迦太基宝藏失败的消息,木兰花还说,这个宝藏实际上是不存在的,谁去寻找它的,一定是傻瓜,她便是因为做了一件傻事,而损失了五百万美金之钜! 一看到了那些消息,胖子布卡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。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事! 那么,再过些日子之后,他再组队去发掘,给人家知道了,人家一定笑着说:看,又多了一个想发横财的傻子了,而不会有人去注意他的! 唯一使布卡不高兴的是,报纸上将他的照片,大幅地刊登了出来。但这也不会怎么紧要的了,因为他早已有了下一步的计划。 他放下报纸,戴上了一项宽帽子,在走路的时候,维持着低着头的姿势,出了酒店,他自已驾驶着车子,在驶出了二十分钟之后,停在一幢房子面前。 那幢房子之前,挂着一块招牌:“内外科整形医生”。 胖子布卡在门前下了车,按铃,立时有一个穿制服的仆人开了门,让他走了进去。从那一刻起,胖子布卡这个人,可以说在地球上消失了! 一个月之后,从这扇打扫得纤尘不染的黑漆大门中,走出一个中等身材,面目十分老实,看来像是一个银行会计员一样的人来。 那人提着一只公事包,用略为迟缓的脚步,走下了石阶,然后,穿过了马路,混在人群之中,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认得他。 事实上,在他走出那扇门之前,世界可以说根本没有这个人,他就是布卡了,但如今已改了个名字,叫作康特。他有一切有关康特的证件:罗马的一个小商人。 在这一个月中,经过了严格的减肥,他的体重减轻了七十磅,使他看来不再是胖子,而成功的外科手术,使他完全成了第二个人。 康特(布卡)离开了那幢屋子之后的第一件事,便是将这一个月北非洲的几家大报,一齐搜集来,仔细翻阅着有关木兰花的消息。 在那些报纸中,他知道木兰花的寻宝队已然回去了。 他也在那些报纸之中,得知他自己的“死”,使得欧洲的黑社会起了极大的震动,黑手党的几个首脑,已在争权夺利中有两个丧生。 他微微地笑着,让世界上所有的人,全都以为他已死了罢,然后,他将依合法的手续,去申请发掘迦太基人的宝藏! 他将特别向突尼斯共和国政府提出,如果他发掘成功,那么东主国将可以得到百份之五十,而不是惯例上的百分之三十。 那样,他就可以轻而易举,合法地获得数目骇人的财富,他将大量地采购各大企业的股票,而迅速地挤进世界上有数的大富豪的行列,发了意外横财的人,将成为世界上每一个地方都欢迎的贵宾,而绝不是每一个地方都通缉的匪首! 而这一切,全是靠他的脑子想出来的计划完成的! 康特有点得意地在自己半秃项上拍了拍,他先要去享受一下,西班牙有钱人享受的最好的地方,他可以在西班牙等候突尼斯政府的批准! 阳光普照,街上行人的心情,似乎都十分舒畅,而康特更加高兴,他甚至一面走,一面忍不住低声地哼起他喜爱的歌曲来! ※※※ 突尼斯共和国的政府,又接到了要发掘迦太基城宝藏的申请,申请循例知会突尼斯市警局,一个高级警官在看到了那份申请书之后,立时拨了一个电话。 电话是打到一家又小又肮脏的食物馆中去的。 那食物馆,是在一家古董店的后面,而那家古董店呢,天晓得那些在厚厚的积尘下的,究竟是一些什么东西,而那家食物店,也根本没有生意。 拿起电话来的,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,肤色黝黑的青年人——那是木兰花的化装。木兰花化装成那样,蛰居在这间食物馆中,不经不觉已有一个多月了! “喂,”木兰花将声音放得很粗,“谁?” “是我,我是干维尔警官。” “我是木兰花,有消息了么?” “是的,一个罗马商人,叫康特,申请开发迦太基城的宝藏,他的计划书也付来了,他准备在当地,寻找十个至十二个助手。” “好的,干维尔警官,我们依照我们的计划行事,你在他的申请书批覆说由于上次出了意外,所以决定任何寻宝队都要受一名警方人员的监视。” “好的,我们将会将高翔先生当作是我们的警官。” “谢谢你们,高翔会设法使他找到我参加他的寻宝队的了,只是不知道高翔在这一个多月中,语言的进步怎么样?” 那边,干维尔警官笑了起来,道:“他本地话进步得不能算得快,但是他本地口音的英语,听来却是一绝,谁都可以瞒得过了!” 木兰花也笑了起来,道:“那就可以骗得过他了,哦,对了,申请书上应该有申请人的相片的,他现在是什么样子?” “秃顶,四十多岁,瘦得多了,看来很老实——嗯,木兰花小姐,你可以肯定那个康特,就是你所谓的没有死的胖子布卡么?” “要证明这一点是很容易的,他可以改变一切,但没有法子改变指纹,只是不论如何,你和少数知道秘密的人,千万不可以露出丝毫已知情的样子来。” “当然,如果我们能够捉到真正的胖子布卡的话,那是我们突尼斯警务人员的无上光荣,我们一定会尽量小心从事的。” 这一次电话,就到此为止。 而第二次电话,则是在半个月之后了。 第二次电话十分简单,木兰花得到通知:康特已经来到了突尼斯市,高翔假扮的干维尔警官,已经到酒店中去见他了!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,叫道:“秀珍!” 蓬头垢面的穆秀珍从屋后走了出来,看样子她正在厨房中工作,双手十分肮脏,她摊着手,道:“可是我的苦工监快满刑了么?” 木兰花笑了一下,道:“别废话了,记得我们是干维尔警官的表亲,而我们还有一个表亲是一个掘土能手,等干维尔警官带着康特来时,你可别露出马脚!” 穆秀珍高兴地拍着手,道:“你放心好了!” 而在酒店中,当高翔伸手叩着房门之际,他的心中,也不免十分紧张,刚才,他在升降机的镜子之中,已小心地端详过自己。 他这时的外形,看来全然是一个年轻的阿拉伯警官,精神奕奕,皮肤黝黑,他将帽子除下,放在胸前,等候着开门。 门拉了开来高翔有礼地问道:“康特先生?” “是的!”康特回答着,“是干维尔警官么?贵国的记者对于寻宝的事竟如此不感兴趣?为什么我请各报的记者来对我访问,却没有一个人来?” 高翔操着本地口音的蹩脚英语,道:“你要原谅他们,因为失败的人太多了,使他们觉得,即使来采访这样的新闻,也是愚人才干的事情!” 康特“哼”地一声,摊了摊手,道:“我到了已两天了,登报招请工作人员,也没有一个人到酒店来应征,你可以说我寻宝队的第一个成员!” 高翔温文有礼地笑着道:“本地人是很重实际的,他们的心中甚至不希望宝藏被发掘,而外人则因为上次发生了命案的原因都怕惹麻烦上身了!” 高翔一面说,一面感到好笑。 登报招请工作人员,随时会有人前来应征的,但前来应征的人,全在楼下给警方的便衣人员挡了驾,自然他见不到什么人了! 高翔又笑道:“如果康特先生感到合适的话,我有两个开饭店兼古董店的表亲,对沙漠中的情形十分熟悉,倒是可以雇用的。” 康特十分大方地道:“好,我雇用他们,我还要掘土机手,和大量的食物,采购工作也可以委托他们代为进行的!” 高翔笑了一下,道:“那太好了,康特先生,我将保证你工作进行,会特别顺利的。” 康特在心中咕哝地骂了几声,但是他却笑着,弯了腰送高翔出去。 两小时后,高翔带了木兰花,穆秀珍,云四风,去见康特,在同一天中,当地警方的几个高级人员,也扮成了无业游民,前去应征,而由康特先生亲自予以雇用。 三天之后,康特寻宝队开始出发了。 除了康特先生之外,一共是十一个人,十一个人中,七个是警方人员,还有四个,便是木兰花,穆秀珍,高翔和云四风。 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,康特用了那么多心血,在一步一步地实行着他的计划,但是木兰花却识破了他的阴谋,就在他认为已万无一失之际,布下了天罗地网! 那天早上,寻宝队出发了,中午时分,便到了以前扎营的附近,那被掘出来的半截石柱,已然要被沙砾重埋进去了。 康特命令在这里扎营,康特的行动,令得各人都觉得十分奇怪,因为他几乎不用任何探测仪,他只是带着一枝木桩,和一具看来像是经纬仪一样的仪器,不要任何人帮助,就单独出发了。 他走了之后,穆秀珍忍不住道:“兰花姐,他在闹什么鬼?我们何不立时揭穿他的假面具,逼他带我们找宝藏?” 木兰花微笑着,道:“让他自顾去寻,不是更好么?” 木兰花的话,讲得众人都笑了起来。 一小时之后,康特已回来了,他宣布道:“我已找到了正确的位置,钉下了木桩,现在就可以开始发掘了,发掘成功之后,我付给你们的酬劳,使你们每一个人,都可以成为一个小富翁!” 云四风带头,发出了欢呼声,各种器械,掘沙机等都向康特带领的方向驶去,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,于是工作开始了! 康特划出了一个直径约二千尺的圆圈,要将这个范围内的沙全部掘走,工作到晚上休息时,已掘深了四尺左右,康特不断地在纠正着位置。 接下来的两天,全是单调的正常的工作。 沙坑被越掘越深,已深到将近二十尺了! 越是深,工作的进度便越是慢,不但将沙送上来要使用传送带,而且,沙坑的边缘,随时有坍下来的可能,要小心维护。 一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时分,围在沙坑上的人,才听得沙坑下的云四风,发出了一声呼叫,道:“我碰到硬物了!” 康特直跳了起来,道:“等我来!等我来!” 他沿着绳,滑了下去,木兰花等人,也跟了下来,几个人用铲将沙又铲去了半尺左右,一块十分大的石块,已展露在众人的眼前。 那块石块之上,所刻着的几行字,还清楚可见,木兰花研究过迦太基的文字,她一眼便看出了那几行字是:“愿天上所有的神,保护迦太基全城的财富”! 康特显然也看懂了那几行字!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,他大声地叫道:“将水银灯吊下沙坑来,我们要连夜工作!” 水银灯被引下来了,起重机的挂钩,也挂了下来,勾住了石块的边缘。 康特打着手势,起重机开始发出“轧轧”的声响来。 这时,每一个人的心中,都紧张到了极点! 起重机的铁链已渐渐拉紧了,“轧轧”声更是震耳欲声,可是那块大石块,却是纹丝不劝,起重机由于过份吃力,已陷入了沙中! 当起重机一陷入沙中之际,危机便出现了。 起重机由于本身的重量,迅速地向沙中压入,令得那载起重机的沙坑边缘,也开始塌了下来,黄沙像是骤雨一样地向下落来。 康特大叫道:“停止!快停止!” 一声隆然巨响,整架起重机倒了下来,沙坑也塌下了一半,不但将起重机埋在沙中,而且沙粒滚了过来,几乎埋到了每一个人的膝际。 当他们一身是汗,将双腿从沙中拔出来之际,他们就如同从坟墓之中,走了出来一样!因为刚才的情形,实在太危险了! 幸而刚才沙坑的边缘,只塌了一些,便没有继续再塌下去,如果继续不断地塌下来的话,他们每一个人都将被生葬在二十尺的坑底,而毫无逃生的机会! 在略为定了定神之后,康特开始用一切最难听的话,骂起人来,他蹒跚地走了过去,将那个起重机手从沙中揪了起来,“叭”地打了他一个耳光! 那起重机手是警方一个高级警官假扮的,当康特那一下耳光击中他之后,他的脸色突然变了,木兰花看出不妙时,那人已然狠狠地一拳,击中了康特的下颊! 康特的身子,猛地向后倒去,在沙中打一个滚,跳了起来,指着那人骂道:“将他抓起来,将他抓起来,将他抓起来,狗杂种,你竟敢打我?” 木兰花一看周围各人的脸色,知道他们都已经按捺不住了,而且,木兰花也知道他们的心理,他们以为既然已经发现了宝藏的入口处,就可以将康特逮捕了!